我和自默兄相识,是因为八大山人的因缘。有段时间我对八大山人有浓厚兴趣,自默研究八大山人的大著《为道日损》给了我很大启发。后来我们成为朋友,并常常有机会欣赏到他的作品。我感到他是一位有无限创造力的艺术家,他精于书法、篆刻、绘画,于绘画则又兼通花鸟、山水和佛像等。记得在一次画展上我遇见他,看到他的佛像作品以及临摹的《八十七神仙卷》,深为他的绘画造型能力所折服,知道他是一位对绘画既热爱又有极高成就的艺术家。
最近自默兄来到燕南园,出示他新近的作品,如果他事先不告诉我这是他的作品,我一定会以为他在向我介绍另一位画家——这与我以前所见到的他的绘画完全不同。这是一批水墨抽象作品,卓异的形式感使我眼前一亮。仅就他永不停步的探索创造,就足以令我充满敬意,何况他的作品还给我带来难以言传的享受。我沉浸在他精心构造的艺术世界中,听着他以庄严的神情诉说着他的创作新思路。于是,我似乎也在渐渐靠近他的作品。
第一,我觉得自默在有意尝试突破绘画单一空间表达模式。一般来说,一幅画是一个整体,一个生命单元,构成绘画的空间组合元素共同诠释着它的内在意蕴。但是,自默新作中有不少作品可以说一幅画中包含多幅画,在一个视觉整体中呈现出多种意义空间。用他的话说,任意截取其中的一个段落,都可以构成一个完整的意义单元,都可以成就一个活的生命世界。这样的意义单元,并不是作为整体的部分,它不再需要从总体的布局中寻求它的意义解释。自默这样的意义呈现方式,正与中国哲学中“自足圆满”的思想妙然相通。或许,他多年来潜心佛学尤其是禅宗的研究,于是禅宗的哲学智慧给了他形式探讨以启发。在禅宗哲学中,一花一世界,一草一天国,一朵小花就是一个圆满具足的世界,都是一个完整的生命宇宙。所以,一就是一切,一切就是一。月印万川,处处皆圆。不是万千月亮都有一个月亮统领,那是整体和部分的思路,而中国哲学这一智慧是赋予每一个“存在物”以自身意义的思路。正是在这个意义上,我认为自默的这种探讨具有重要的艺术价值。
第二,我觉得自默的新作在追求绘画的独特节奏感。最近,我在做清代画家恽南田相关问题的研究,这位艺术家真是心游古木枯藤上,诗在寒烟乱草中。他说,看他的画时“鉴者应于笔墨零乱处见之”;又说“乱石鸣泉,涉趣无穷”。一个“乱”字,竟成了理解恽南田绘画的关键。我在自默的这批作品中,同样看到对“乱”的重视——这里的很多作品,真如千株乱柳,一片荒江,风动芦花飞雪,云乱暮鸦急行。自默的“乱”,突出了一种特别的节奏感。节奏是音乐的骨架,也是绘画得以立起的关键。用墨的浓淡、笔势的断连、速度的疾涩、结构上的映带等等,构成了形式之间的关系,也形成了内在的脉络。节奏感是形似的基础,也是形式内部规律性的支撑。绘画中的“乱”字诀,就是要破这样的节奏,破表相的执着,破形似的追求,破习以为常的规律性。一个“乱”字——就是要建立一种新的秩序,于“乱”中发现不乱。如此,以陌生的形式给人以惊奇感,在表相的春天中,给人“满眼惊秋”的感觉,让意绪在“乱”中滋长。
第三,自默的新作在追求一种原初的冲动,那种被人的理性世界、清晰的知识世界、无限的分别世界所剥夺的冲动。老子说:“大制不割。”幽暗的、混茫的、恍惚的、无边无际的道的世界,是“朴”。“朴”就是没有被知识打破的圆融,在这里万物自生听,太空恒寂寥。“朴”,其实就是返归于人的原初的和谐、原初的生命冲动。读自默的这批作品,真有一种迷离恍惚的感觉,这里没有清晰的边际,没有明确的指谓——用他画中的文字说,是“测不准”,是“混沌”,是“暗物质”。他呈现的艺术世界,是“非清晰”的;“清晰”是可以用知识来描述的,而他的“模糊”就是要突破习以为常的描述。自默或许更看重的是“呈现”。当然,自默这里也不是强调所谓“模糊美学”,不是爱好暧昧不明、漫漶不清,而是关注自然生命的内在流注。
我为自默的新作而感动,说了以上等同“呓语”的粗浅体会。或许我的感觉并不切合,但我对自默兄新作的祝贺和欣喜之情,则是真真切切的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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